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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小說] 延禧攻略 作者:笑臉貓 (繁_EPUB/MOBI/PDB/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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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vvanan888 | 收聽TA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發表於 2018-8-29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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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wyjnmytw 於 2018-9-16 22: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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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
more-c | 收聽TA | 只看該作者
發表於 2018-9-2 15:18
嚇得我................以為已刪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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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hiltontam | 收聽TA | 只看該作者
發表於 2018-9-6 08:41
樓主,缺了181到190呀! 可不可以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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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vvanan888 | 收聽TA | 只看該作者
發表於 2018-9-9 10:03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心
  「這是什麼?」沉璧打開眼前的香囊,取出一朵風乾的梔子花。
  遺珠道:「娘娘,這是延禧宮派人送去養心殿的信物,被奴才中途攔了下來,那賤人指著皇上回心轉意,您不得不防啊!」
  沉璧把玩著梔子花,玩味地一笑。
  遺珠:「斬草若不除根,將來後患無窮,主子,早下決心吧!」
  沉璧:「所有人都以為我要殺令妃,連你都這樣認為?」
  遺珠呆住。
  「況且,這東西是不是延禧宮送過去的,還兩說呢。」沉璧手中轉著梔子花,目光卻穿過窗欄,望向延禧宮的方向。
  延禧宮的梔子花開了又落,曾經高居枝頭,今日碾入塵埃。
  魏瓔珞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用渴望的目光看著桌的茶壺,強撐著起來,身體從床上跌落在地,一點一點爬了過去,好不容易攀上桌子,急不可耐的將茶壺抱在懷裡。
  揭開蓋一看,裡頭卻是空的。
  魏瓔珞自此再無力氣,她趴在地上,如同死了一樣,半點聲息也無。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扶她起來,又將一杯清水遞到她唇邊,魏瓔珞的嘴唇早已乾裂,一接觸到清水,便如同久旱田地逢甘露,只一瞬間就將水吸乾。
  「好些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魏瓔珞認得這個聲音,她幽幽睜眼:「……你來做什麼?」
  蹲在她面前的竟是沉璧,這個害她落得這幅田地的女人,竟還是一副天真無邪的面孔:「我是來幫你的。」
  魏瓔珞覺得可笑至極:「幫我?你只是來看看我過得慘不慘的吧?」
  「置之死地而後生。」沉璧極認真地看著她,「若不把你逼到極點,你怎肯放棄現在的生活?」
  魏瓔珞狐疑地看著她。
  「難道不是嗎?」沉璧將她扶回床上,見她坐都坐不穩,便貼心的將迎枕靠在她身後,聲音溫柔,「紫禁城有名利富貴,可那都是過眼雲煙,包括皇上的寵愛。他看似很疼你,可我只是略施小計,皇上就懷疑你、厭惡你,可見在他心裡,你不過是件玩物,隨時可以被更好的玩物所替代。」
  魏瓔珞被她說得臉色發白,縱想反駁,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滴水未進,一米不沾,她受磋磨至今,卻不見他來看她一眼,他的心裡……真的還有她嗎?
  「瓔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幫你,幫你認清紫禁城,認清大清國的皇帝。」沉璧用手帕沾了水,覆在她滾燙的額頭上,「他是個虛偽,自私,無情的男人,不值得你浪費一生的時間。」
  魏瓔珞拍開她的手,冷冷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報恩。」沉璧虔誠地望著她,如同信女向自己的佛訴說心願,「報答你保護我的恩情,也報答富察大人的救命之恩。」
  魏瓔珞一楞,不知她嘴裡怎會蹦出傅恆的名字來。
  「我來京的路上,曾經跌落懸崖,若非富察大人,我現在已經是一具枯骨了。」沉璧道,「他是個好人,年輕英俊,溫柔體貼,我一直想報答他,可不知道怎麼做,直到我發現他愛你。」
  魏瓔珞:「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沉璧:「可他對你的愛,從沒改變過!」
  她信誓旦旦的模樣,讓魏瓔珞懷疑她已經跟傅恆碰過面了,傅恆啊傅恆,你可知眼前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與她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你還是不信我,是因為明玉的事情嗎?」沉璧小心打量她的神色,歎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依然不後悔,我很高興她死了,因為這樣,你就少了一個包袱……瓔珞,人不能總被恩義束縛,你該多想想自己。」
  說完,她將一朵風乾的梔子花捧到魏瓔珞面前。
  「有人假托你的名義,送了一株風乾的梔子花去養心殿,卻落到了我手裡。」沉璧問,「你猜這人會是誰?」
  還能是誰呢?魏瓔珞斬釘截鐵道:「皇后。」
  這又是繼後慣用的伎倆。
  她若要害一個人,絕不自己動手,而是千方百計鼓動旁人動手。
  最後兩人無論誰勝誰負,繼後自己的十根手指頭都是乾乾淨淨的,一點血腥也不沾。
  這一次也一樣,繼後假借魏瓔珞的名義,送了一朵乾枯的梔子花去養心殿,中途卻故意讓寶月樓的人將花截下。
  倘若沉璧真有爭寵之心,只怕真會接受遺珠的建議,將那花昧下,然後趁魏瓔珞病要她命。
  ——當年純妃不就是中了類似的計,然後替繼後出手,害死了先皇后的嗎?
  只是這一次,事情出了一些意外。
  亦或者說是,魏瓔珞沒看清沉璧是個什麼樣的人,繼後也沒看清。
  她一定撩不到,沉璧竟會直截了當的跑到魏瓔珞面前,將那朵梔子花,將自己的猜測一同呈遞上去:「對,是皇后。她想借我的手,徹底了結你的性命,但沒有我,她還能借別人的手,你若再不走,必將命喪紫禁城!」
  沉璧不是危言聳聽。
  想要對付魏瓔珞,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可以說是過了這個村,就再沒這個店,魏瓔珞吃了此次教訓,一定會對繼後,對沉璧,對身邊的一切人都提高警惕,再也不會輕信於人,也再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如此境地。
  其他人想要對付她也難,因為魏瓔珞已經沒有了弱點——她僅有的弱點,明玉,已經不在了。
  站在眾人面前的,將會是一個沒有弱點的,鐵石心腸的,完美的魏瓔珞。
  「……就算我想走,又能出得去?」比如現在,魏瓔珞就不打算搭理對方,敷衍道,「一入宮門深似海,難不成你有什麼辦法?」
  「我有。」不料沉璧竟道,「我有辦法幫你逃出去。」
  魏瓔珞直直看向她,似乎要透過眼前這張美麗皮相,看清楚下頭的那顆心。
  「瓔珞,我被當成貢品一樣送給皇上,失去了骨肉至親,失去了人身自由,每天照鏡子的時候,看著這一身旗裝,痛苦得無以復加!我走不了……因為我身上肩負著族人和平的期望,我只能一直留在這裡,直到血肉腐爛,白骨成灰。」沉璧忽然握住她的手,「可你不同,你還有機會!」
  她看著魏瓔珞的眼神,竟如同魏瓔珞看著明玉。
  將自己的夢想強加於對方身上,殷殷期盼著,期盼著你能夠替我得到幸福。
  魏瓔珞呆呆說不出話來。
  「答應我,離開吧。」沉璧撫摸她的臉頰,聲音如蠱似惑,「在紫禁城這座龐大的怪物將你徹底吞沒之前,離開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方便行動
  沉璧此人,撲朔迷離。
  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半真半假,而不到最後一刻,你壓根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傅恆無法分辨出她話中真假,索性……一句都不信。
  「德勝。」傅恆匆匆趕到養心殿外,「請替我稟報一聲,我要見皇上!」
  不等德勝回答,一串腳鈴聲就在傅恆身後響起。
  後宮之中,行走間會發出這種聲音的,幾乎只有一個人。
  「富察大人這麼急,有什麼事嗎?」沉璧叮叮噹噹地走來,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璧微笑著走入內院,溫柔一笑:德勝,麻煩順便通稟一聲,我也有事要面君。」
  德勝庶了一聲,轉身進了養心殿。
  門外,沉璧歪頭往傅恆臉上一瞅,諷刺一笑:「看來富察大人的理智還是戰勝了感情,哪怕眼睜睜看著她死,也要為自己的主子效忠呀。」
  傅恆背過身去,不想理會她,但下一刻,沉璧卻繞到他面前,手一抬,一隻梔子花紅寶石耳環晃動在他眼前,點點碎光融進他瞳中。
  沉璧拎著那只耳環,對他笑:「她答應了。」
  僅僅四個字,卻如同閃電雷鳴響在傅恆耳邊,炸得他頭皮發麻,聽覺視覺甚至語言能力,都在一瞬之間消失了。
  將從魏瓔珞處得來的右耳耳環強塞進他手裡,沉璧聲音一沉:「富察傅恆,你辜負了她第一次,還要辜負她第二次嗎?」
  傅恆低頭看著掌心的耳環,如同看著一顆生生從胸口掏出來的心,久久不語。
  「容妃娘娘。」門忽然開了,德勝從裡頭出來,對二人道,「皇上說有事要辦,請您回寶月樓去,他晌午有空,一定會去看您。富察大人,請進吧。」
  傅恆深深看了沉璧一眼,轉身進了養心殿。
  身後,遺珠顯得有些不安,壓低聲音問沉璧:「主子,他會說出去嗎? 」
  「名利財富,權勢地位,他應有盡有,卻還是不快活。」沉璧腳步輕快的如同一隻小鹿,明媚陽光照在她臉上,她舒心地笑道,「那麼這個世上,能讓他快活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養心殿內。
  傅恆行過禮,道:「皇上,奴才是為了霍蘭部的軍報而來。」
  「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弘歷道,「我已遣海蘭察領兵,協助兆惠將軍平叛,還有何事?」
  傅恆:「既然皇上已安排妥當,自然無事。」
  弘歷:「那就跪安吧。」
  弘歷望著傅恆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問:「海蘭察,傅恆記憶力如何?」
  海蘭察:「過目不忘。」
  「一個過目不忘的人,卻忘了昨夜已將折子呈送?」弘歷撫了撫桌上奏折,最上面的那份,恰是霍蘭部的軍報,呈送人傅恆。略略思考片刻,弘歷忽下令道,「海蘭察,另有一件要事,朕要讓你去辦!」
  一騎飛馬,載著馬背上的海蘭察出了神武門,一路絕塵而去。
  養心殿內,弘歷一手持書,一手負在身後,立於博古架旁,手裡的書半天沒有翻一頁,顯得有些神不守舍。
  「皇上。」李玉進來稟報道,「延禧宮請太醫了。」
  弘歷背對著他道:「朕何時讓你關注延禧宮的消息,擅作主張!」
  李玉:「奴才知罪。」
  他在屋內立了許久,弘歷手中的書依舊一頁也沒翻。
  「……什麼病?」弘歷冷不丁問。
  李玉回過神來,忙回道:「令妃常年茹素,用膳誤時,作下了胃疾。太醫院開了藥方,囑托每天清粥 養胃,慢慢調理。」
  見無大礙,弘歷終於將手裡的書翻過一頁,冷冷道:「禍害遺千年,朕就知道她死不了!」
  他不再提魏瓔珞一事,也沒去延禧宮看她,看起來對她已經毫不在乎了。
  但他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不在乎。
  承乾殿裡,珍兒正向繼後匯報消息:「娘娘,容妃今日去了延禧宮,可她走了,令妃還活得好好的。」
  繼後正在煮茶,茶水沸騰,蒸汽如霧,那霧似花似葉,似鳥似魚,不必喝茶,光是看已是一種享受。
  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繼後有自知之明,她不可能以色動人,便只有在其他地方吸引弘歷,為此要學的東西很多,茶藝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往後歸往後,現在要做的事情,現在還是得趕緊做了。
  「原來如此。」繼後笑了起來。
  珍兒一愣:「您笑什麼?」
  繼後笑道:「本宮可以借刀殺人,容妃自然也可以。」
  珍兒正困惑間,袁春望從外頭走了進來,俯身對繼後耳語幾句,繼後便笑了起來:「瞧,這不就來了……袁春望,你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袁春望恭敬地低著頭,「到時候,奴才會撤出延禧宮的人手,方便容妃行動。」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私奔
  狂風揉花,月浮丘壑,傅恆一人獨坐於書桌前,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在他掌心中的梔子花紅寶石耳環上。
  寶石內瀲灩流光,像極她的眼睛,幽幽無聲地望著他。
  他耳邊浮現出沉璧早上說的話:「明天,太后要去藥王廟進香,侍衛大半調離,宮中守衛鬆懈,便是唯一的機會。你若真有意同她遠走高飛,就在西直門外備好馬車等她……」
  歎了口氣,他似下定決心般,用力握緊了手中的耳環。
  無獨有偶,延禧宮裡,魏瓔珞躺在冰冷的床鋪上,緩緩張開手掌,掌心裡同樣躺著一枚梔子花紅寶石耳環。
  耳邊,同樣響起沉璧早上說的話:「延禧宮附近的蒼震門,是水車每日必經之路,也是你唯一的機會。」
  輾轉反側了許久,魏瓔珞終於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
  是她的錯覺嗎?今夜似乎格外的安靜。
  袁春望不在,就連小全子也不見蹤影,魏瓔珞在床上坐了片刻,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試探性地推了推門。
  吱呀一聲——
  門開了,一線月光,透過門縫,落在她臉上。
  ……連守夜太監都不在,人都去哪了?
  無論是去出恭了,還是偷懶跑去睡覺了,這似乎都是魏瓔珞的好機會,也是她唯一的機會。
  一隻繡花鞋從門後踏了出來。
  然後,一路從寢殿走進了後院。
  院中假山怪石,奇花異草,卻有一樣東西顯得格格不入——一隻大水桶。
  魏瓔珞不曉得這水桶哪裡來的,就像她不知道宮裡的守夜太監去了哪。
  「多半,是沉璧動的手腳吧。」她喃喃低語了一句,然後走到水桶旁,揭開蓋子,朝裡頭探去……
  第二天,便是太后出宮禮佛的日子。
  絲竹悅耳,琴聲如訴,寶月樓裡,沉璧踏樂而舞,折腰之際,目光往弘歷身上一瞟,見他單手支頰,正在走神,眼睛雖看著她,心卻不知飛去了哪裡。
  「哎呀!」
  弘歷回過神來,起身朝跌倒在地的沉璧走來:「怎麼這麼不小心,李玉,宣太醫!」
  李玉庶了一聲,匆匆離去。
  「怎麼跳舞還心不在焉?」弘歷將沉璧橫抱上榻,「待會要陪太后去藥王廟,若是弄傷了腳,你就哪裡也別去了,留在寶月樓裡發呆吧。」
  見沉璧臉上顯出焦急的樣子,他忽然笑了,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
  「朕也會留下來。」他笑道,「陪你一塊發呆,可好?」
  沉璧楞楞看他一會,忽然從榻上滾下來,跪在他面前,淚水漣漣道:「皇上,我有件事在心裡藏很久,一直不敢稟報,可皇上待臣妾這麼好,若我再不說實話,實在於心不忍!」
  弘歷楞了楞:「你要說什麼?」
  沉璧抿了抿唇,似經歷過一番天人交戰般,咬牙道:「皇上,瓔珞她……」
  燭火在桌上燒,卻帶不來任何溫度。
  當李玉帶著太醫匆匆趕到時,見到的是弘歷面如寒霜的面孔,以至於整個寶月樓都提前進入了冬天,每個人都被冷的瑟瑟發抖。
  「皇上!」沉璧忽然喊道,然後一瘸一拐的追在後頭,「您要去哪,您……您答應過嬪妾,不會為難瓔珞的!」
  可弘歷哪肯聽她的話,他快步而出,去了延禧宮。
  延禧宮裡,早已人去樓空。
  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床鋪,弘歷忽然開口:「李玉。」
  「奴才在!」李玉忙上前。
  「傳旨。」弘歷冷冷道,「封鎖神武門。」
  李玉楞道:「太后今日要去藥王廟,現在封門,難免驚動太后——」
  弘歷:「封!」
  李玉跪下:「庶!」
  一輛驢車在兩名小太監的驅使下,漸漸靠近神武門。
  車上幾隻水桶,被大苫布蓋著,水桶個個相同,其式樣,赫然就是魏瓔珞院子那只水桶的式樣。
  一個小太監打著呵欠道:「每天三更就要去玉泉山運水,一路走到紫禁城,能把人活活累傻!宮裡水井和玉泉山的水又有什麼區別,不都是水嗎?」
  另一個小太監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示意他謹言慎行。
  小太監癟癟嘴:「是是,我知道,給皇上太后用的水,當然是天底下最好的水!玉泉水的水又甘又甜,是水井能比的嗎?」
  兩人嘮嗑間,驢車的前輪過了大門。
  轟隆轟隆,馬蹄聲由遠至近,李玉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遠遠一指驢車:「皇上口與,封鎖神武門——快!攔下那輛驢車!」
  護軍們就算不認識他,也認識他身上的衣裳——那必定是宮裡的大公公,更何況他身後還跟了那樣多的宮中侍衛。
  於是原本樹立的長矛往前一交錯,擋下了驢車的去路,兩名小太監不知所措,戰戰兢兢立在驢車前。
  李玉翻身下馬,身旁跟著袁春望。袁春望快步走到驢車旁,狹長鳳眼瞥向上頭那只半人高的水桶,冷笑道:「宮中珍品被盜,懷疑就藏匿在水車裡,來人,把他們全部押回去!」
  於是在浩浩蕩蕩一群人的監視下,驢車被一路押送至養心殿前。
  弘歷早已等在那裡。
  袁春望垂首行禮:「皇上,水車全部追回。」
  弘歷氣得手發抖,竭力平靜:「李玉!」
  李玉揮揮手。
  嘴角泛起一絲笑,袁春望領著眾人退下,在場只剩下弘歷,沉璧,李玉,四名押送水車的心腹侍衛。
  「皇上。」沉璧抱著他的胳膊,哀哀祈求,「瓔珞素來心高氣傲,哪裡守得住淒冷的延禧宮,那聲聲的哀求,只央我救她一命!我實在於心不忍,又欠了富察大人救命之恩,才答應幫他們二人私奔。」
  她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三言兩語,顛倒黑白。
  「我錯了,瓔珞也錯了。」她流淚的模樣純真又美好,說出來的話,也似全心全意為他人著想,「請您看在從前的情分上,饒她一條性命,好不好?」
  可聽了她的話,弘歷只會更加憤怒,他一把甩開沉璧,快步走到驢車前,伸手抓住苫布,卻遲遲無法掀開。
  李玉忐忑道:「皇上?」
  根根手指都在發抖,弘歷深吸一口氣:「你來!」
  李玉:「庶。」
  弘歷退後半步,閉上眼睛。
  眾目睽睽下,李玉一把掀開了苫布,正要打開水桶蓋,誰料水桶搖晃兩下,從車上轟然滾下。
  水桶在地上滾了幾圈,蓋子打開,一個人從水桶裡滾了出來。
  「你……你……」李玉指著對方,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弘歷一直閉著眼睛不忍看,直至此時,才慢慢睜開眼睛,待看清楚對方的面容,亦是一愣,脫口而出道:「怎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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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9 10:05
第一百八十四章 罪
  從水桶裡滾出來的不是魏瓔珞,而是小全子。
  小全子諂媚笑道:「皇上恕罪,奴才奉令妃娘娘之命,藏在水桶之中。
  弘歷長出一口氣,見李玉等人看著自己,又立刻板起臉來:「她裝神弄鬼,到底想幹什麼!」
  小全子斜眼看沉璧:「主子說了,紫禁城裡有人要害她,為了引出這個人,才讓奴才藏在水車裡!」
  弘歷:「宣令妃!」
  李玉:「庶!」
  李玉花了一些時間,才在延禧宮裡找到魏瓔珞,為了麻痺袁春望,她與小全子互換了衣裳,然後替他躺在屋子裡,稱病不出,待李玉尋來,才推門而出,讓李玉留了些時間給她打扮,然後一邊咳嗽,一邊往蒼白的臉上扑打上胭脂,稍稍潤了潤臉色,又換上一身嚴裝,這才從延禧宮出來。
  如同一名整裝罷的戰士,奔赴著只屬於她的戰場。
  弘歷一見她就眼中發亮,卻又迅速沉下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妃先是誘臣妾私奔,後又設計了一出捉姦大戲。」魏瓔珞朝他福了福,唇角帶上一絲戲謔,「只可惜,兩樣都沒騙過皇上。」
  「瓔珞,到了此時,你還狡辯。」沉璧歎了口氣,似為她的執迷不悟而感到可悲,「皇上已派人去西直門尋人了,怕是很快就能將富察大人拿回來了……」
  話音未落,便有兩名侍衛求見,身旁跟著傅恆。
  見了他,沉璧唇角一翹,又迅速沉下去,傷感道:「皇上,你瞧,他們果然約好在西直門外碰頭。」
  傅恆淡淡掃她一眼,對身旁侍衛道:「你說。」
  侍衛莫名其妙看了沉璧一眼,對弘歷叩頭道:「皇上,西直門外只有一輛空馬車,奴才是回宮覆命的時候,在神武門遇上大人!」
  沉璧秀麗的眉毛慢慢蹙起,視線在傅恆與魏瓔珞之間來回。
  傅恆鎮定自若道:「皇上,容妃那日突然現身,教唆奴才帶令妃遠走高飛,奴才實難忍受,想向皇上稟報,可轉念一想,手上並無證據,公然指認寵妃,實是難以取信。迫不得已,只好放長線釣大魚,假意答應……」
  不等他說完,沉璧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你們兩個聯手設計了一場戲。」沉璧伸出一根塗抹著蔻丹的手指頭,從傅恆點到魏瓔珞,天真中透著一絲苦惱,「是為了讓皇上懷疑我嗎?」
  「容妃。」魏瓔珞將她先前說過的話,重新還給她,「到了此時,你還狡辯。」
  「皇上,你真的覺得是我在誣陷他們嗎?」沉璧抱著弘歷的胳膊,純真的目光望著他,「就算我要構陷令妃,何必牽連富察大人,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后妃之爭,極少牽扯到朝臣。況且沉璧若是想要對付魏瓔珞,有更多更好的法子,犯不著將事情鬧得這樣大。
  弘歷低頭看著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如此怪異,讓沉璧忍不住背上一寒。
  「李玉。」弘歷道,「將海蘭察八百里加急送的匣子帶來。」
  「是!」李玉立刻退下,回來時,手中捧著一隻沾滿塵土的木匣。
  弘歷:「打開。」
  李玉打開了匣子,裡面是一套霍蘭族孩童的舊衣,一隻銀項圈,以及木馬木劍等小玩具。
  明明是極稀疏平常之物,沉璧見了,卻一下子變了臉色。
  弘歷:「傅恆,這就是容妃陷害你的理由。
  傅恆震驚:「皇上,這是——」
  弘歷:「朕命人到霍蘭部,第一件便是去查容妃的往事。圖爾都說她遲遲未嫁,只因容貌絕俗,受封霍蘭聖女,常年侍奉天神,但霍蘭部的聖女,年滿二十便要卸任,由新選出的女子擔任,而她則按照霍蘭部的舊俗完婚。圖爾都費心掩飾,但朕還是查到了端倪!」
  他每多說一字,沉璧臉上的表情就更冷一些,等他說完,沉璧便再也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或許這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霍蘭部聖女。
  沉璧冷冷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弘歷回的斬釘截鐵:「魏瓔珞絕不會一時氣憤,便衝動傷人。」
  也就是說,打從一開始,弘歷就站在了魏瓔珞這邊,不信魏瓔珞會用剪子刺傷她,不信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一切。
  偏袒至此,只可能是因為一個緣故了……
  魏瓔珞心下一暖,與他對視一眼,如同互相注目了一萬年。
  沉璧一聲冷笑。
  魏瓔珞回過神來,看向她:「沉璧,你嫁過人?生過子?」
  「是呀。」沉璧攏了攏髮絲,一種成年女性的慵懶感,「嫁過人,生過孩子,卻還是被送進了宮,就為了滿足你們皇上的色慾,我不得不與我的孩子骨肉分離。」
  傅恆恍然大悟:「當時你墜馬……」
  「我故意的。」沉璧淡淡道,摘下天真的面具,她真正的臉上透著淡淡的倦意,厭倦這個世界,厭倦世上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我想死,可你不讓。知道我多恨你嗎?恨的想讓你身敗名裂,最後學我一樣,從懸崖上跳下去。」
  「所以你才設計了這出私奔大戲?」魏瓔珞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你是為了這個,才故意接近我,與我做朋友……只為贏得我的信任,然後慫恿我私奔?我與你無冤無仇,你……」
  「可他愛你。」沉璧笑了起來,「皇上也愛你,沒有你,他們兩個怎麼自相殘殺,怎麼身敗名裂,怎麼讓天下人嗤笑,又怎麼……讓我出了這口氣?」
  「瘋子。」魏瓔珞喃喃道,同樣的瘋狂,她似乎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爾晴,那同樣也是一個為了出一口氣,便讓無數人因此枉死的女人。
  「是啊,我是個瘋子,可我這個瘋子,總不能一個人上路吧!」沉璧揚手一拔,從發間拔出一根長簪,只見簪頭寒光閃閃,竟已被她磨成了一柄凶器,她伏低身子朝弘歷衝去,快的如同一根離弛的箭。
  「皇上!」魏瓔珞想也不想,便朝弘歷衝了過去。
  卻有一個身影比她更快,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擋在了他兩身前,宏偉的背影,猶如一張最忠誠,也最無悔的盾。
  ……是傅恆。
  滴答,滴答,滴答,鮮血從他橫著的手臂上垂落下來,一根簪子深深紮在他手臂中。
  「抓住她!」弘歷怒不可遏,一指沉璧,對匆匆趕來救駕的侍衛道,「關回寶月樓,李玉,李玉呢,還不快喊太醫來!」
  不等他喊完,忽覺肩上一沉。
  「瓔珞?」他一轉頭,愕然道,「瓔珞你怎麼了?」
  魏瓔珞本就病體難支,加之短水短食,如今又受了這樣大的驚嚇,竟一口氣沒上來,暈在了弘歷肩上。
  湊得這樣近在,弘歷才發現她臉上的紅暈,不過是胭脂強行掃出來的顏色,抱在懷中,更是只能摸到骨頭,不由得又慌又惱,大喊大叫道:「李玉,李玉!沒用的東西,太醫怎麼還不來?」
  皇上,太醫又不能飛!將這話嚥回肚裡,李玉現下只能道:「奴才這就去催,這就去催……」
  養心殿內一片兵荒馬亂,在弘歷的一次又一次催促下,半個太醫署的人都聚在了殿內。
  不等他們診出個結果來,太后便扶著劉姑姑的手,匆匆走進養心殿,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快把沉璧給放了!」
  回頭看了眼榻上人事不省的魏瓔珞,弘歷一咬牙,忽然一掀袍子朝太后跪下。
  「太后。」怕她怪罪魏瓔珞,他竟將所有責任都一肩抗了,「沉璧不是和安的轉世……」
  待他將事情原委娓娓道出,太后抬手指著榻上的魏瓔珞,顫聲道:「她竟敢,竟敢……來人!」
  「太后!」弘歷怎肯讓她當著自己面拿人,「這事……是朕逼她做的!」
  太后聞言一愣。
  弘歷:「一來是為了保護容妃,二來是為了哄您開心……」
  「我不瞎!」太后失笑一聲,打斷他的話,「此事分明是她起的頭,你卻替她一力抗了,皇上……你便這樣愛她?」
  弘歷沉默了許久,久的彷彿在自己叩問自己,最終緩緩得出一個答案:「是,朕愛她。」
  太后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一個皇帝,居然鍾情於一個女子,這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太后腦子裡一瞬間竄過無數個念頭,最終面色一沉,冷冷道:「我身為太后,被人當傻子似的騙了這麼久,皇上,我能原諒你的孝心,可我不能原諒她!」
  「太后……」弘歷一楞,突然看出她眼中深藏的恐懼。
  恐他沉迷美色,懼他犯下許多君王犯過的錯誤,故打算找個借口,將魏穎斬草除根!
  弘歷的面色也漸漸沉了下來,淡淡道:「瓔珞已經吃過許多苦了,從今天開始,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
  兩人劍拔弩張,眼看著事情就要走向不可調和的地步,一名太醫被李玉領著過來:「皇上……」
  「怎麼樣了?」弘歷仍盯著太后,僅分了一分心思在他身上。
  太醫道:「令妃娘娘有孕了,看脈象,已滿了三個月了。」
  「你說什麼?」弘歷呆了呆,然後豁然而起,衝到榻旁,小心翼翼握住魏瓔珞的手,珍惜的目光,猶如帝王握著他的玉璽。
  太后眼見這一幕,神色複雜地望了榻上的魏瓔珞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個孩子來的正是時候。」弘歷握住魏瓔珞的手,輕輕道,「便是太后,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傷害你。」
  他忽然一笑,另一隻手捏了捏魏瓔珞的臉頰:「好了,你可以醒了。」
  魏瓔珞歎了口氣,睜開雙眼,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她早已經醒了,只是因為太后來了,才不敢睜開眼。
  眼睛閉上了,耳朵卻沒閉上,她聽見了他的每一句話,聽見他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聽見他不顧一切護著她,聽見他說……「是,朕愛她。」
  「皇上……」魏瓔珞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弘歷的神色突然變得很緊張。
  「我……」魏瓔珞緩緩道。
  弘歷的表情愈發忐忑不安,即便隔著這樣遠,都能聽見他心跳的聲音,他在害怕,害怕魏瓔珞不想要這個孩子,害怕魏瓔珞張口就問他討要一碗避子湯。
  「我……做好準備了。」魏瓔珞眼角忽然滑落一滴淚水,一隻手慢慢撫上自己的小腹,笑著說,「準備好……一心一意的愛你,也準備好……為我所愛之人,生兒育女。」
第一百八十五章 瘋
  自得了魏瓔珞那番話,弘歷簡直瘋了似的歡喜。
  普天之下,率土之濱,只要是他有的,就想送到魏瓔珞面前,討她歡心。
  就連她想要進寶月樓,見沉璧最後一面,他也只是猶豫了一會,便答應了下來,只是不許她一個人去,派了一大堆人跟著。
  一群人浩浩蕩蕩行至寶月樓時,寶月樓前正一片忙碌,幾乎每扇窗門前都站著幾個太監,或手持木板,或高舉釘錘,正在將門窗給釘死——弘歷既然能為沉璧起寶月樓,自然也能為她起一座不見天日的監牢。
  見魏瓔珞走來,眾太監忙停了下來:「奴才給令妃娘娘請安。」
  魏瓔珞沒理會他們,她望著釘死的門窗出神。
  「娘娘,您可千萬別同情容妃。」小全子忙湊在她身旁道,「您在關禁閉時受的苦,總得讓她也嘗嘗!」
  魏瓔珞搖頭笑笑。不搭他的腔。
  小全子這個投機主義者,最終還是押對了寶,雖然一度投靠繼後,但最終還是在魏瓔珞這邊站穩了腳,還幫著她狠狠坑了沉璧一把,因此魏瓔珞最後還是將他留在了身旁。
  「在外面守著。」魏瓔珞吩咐一聲,便要踏入寶月樓。
  「娘娘,別啊!」小全子大吃一驚,「聽說容妃瘋了,整日又哭又鬧,還動不動抓傷人!」
  「在外頭守著!」魏瓔珞拿出做主子的威風來,她決定的事,他只需照辦即可。
  小全子果然是個好用的奴才,見魏瓔珞心意已決,他便閉上了嘴巴,如一尊木人似的守在了門口。
  魏瓔珞一步步上了寶月樓。
  越往上,光線反而越昏暗,偶有一兩根光線,從木板間的縫隙鑽入,在地上畫出一條條縱橫。
  她在頂樓尋到了沉璧。
  廣闊一層樓,原是她跳舞的地方,如今空蕩蕩只餘灰塵,她背對著魏瓔珞,坐在屋中央,歪頭哼著一曲童謠。
  魏瓔珞轉到她面前坐下,抬起她的下巴盯了好一會,忽笑道:「裝瘋這條保命之道,你領會的不錯。」
  歌聲戛然而止,歪斜的腦袋慢慢直回脖子上,沉璧撥開臉上的亂髮,因為許久不見天日,故而皮膚蒼白如紙:「你來了。」
  魏瓔珞:「對,我來了。」
  沉璧吃吃笑:「你為什麼來?」
  魏瓔珞:「我來告訴你,因為這場刺殺,你的三位兄長受到牽連,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
  沉璧一聽,猛然摀住臉,嗚咽聲從指縫間溢出,彷彿下一刻就要放聲痛哭。
  魏瓔珞卻道:「在我面前,不必演戲了。」
  「……哈……」沉璧緩緩放下手,露出的竟是一張笑臉,「哈哈哈哈哈!!」
  魏瓔珞定定望著她:「沉璧,我剛開始不明白,你要殺死皇上,多的是機會,為什麼要當眾行刺,你明明知道,一旦這樣做了,你的兄長一定喪命!」
  沉璧仍在笑,笑得縱情恣意,快活無比!
  見她這幅模樣,一個答案終於浮上魏瓔珞心頭,她喃喃道:「原來,你一直想要的,就是他們的命。」
  許是因為心情好吧,沉璧竟笑著給了她一個確切的答覆:「是,我想要他們的命。」
  魏瓔珞沉默片刻,問:「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已得償所願,沒什麼不能告訴你的。」沉璧彷彿被送了綁的馬兒,出了籠子的小鳥,渾身上下都透著輕鬆,隨意往地上一坐,就彷彿地上不是寶月樓的冰冷地板,而是鬱鬱蔥蔥的草原,她笑道,「圖爾都日夜惦記著霍蘭部的大權,幫助清軍剿滅叛首之後,便在整個部落搜羅美人,要獻給大清朝的皇帝!最後,他選中了我!」
  魏瓔珞:「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沉璧:「那你知不知道,他用酒灌醉了我,將我送上馬車。我醒了以後,他們告訴我,若要兒子平安無事,便要乖乖聽話。萬般無奈,我答應了。」
  魏瓔珞:「既然你答應了,為何要興風作浪?」
  沉璧吃吃地笑:「路到中途,隨行的女僕實在忍不住了,她告訴我,阿夏偷偷跑出來,想要尋找母親,卻被圖爾都他們發現,連夜追捕,一時不慎,他摔入了抓捕 野獸的陷阱!他,摔下去了,摔得血肉模糊!」
  之後的事情,再清楚不過。
  沉璧原本想要隨子而去,卻不料被傅恆救了下來,既然他要她生不如死,那就不要怪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來紫禁城,從來不是為了得寵,而是為了報復,我想看見皇上殺了傅恆,再殺了你,最後再告訴他真相,讓他一輩子活在痛苦中。」沉璧歎道,「我只差一步就成功了,這一步……咫尺天涯。」
  情之一字,一往而深。
  沉璧只差一步就能走進弘歷心裡,可就算走過去了,也只會發現,那顆並不怎麼大的心裡,早已經住進了一個人,住不進別人。
  這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令人絕望……打從一開始,沉璧的計劃就注定不能成功。因為那顆傲慢而又護短的心,會拚命保護真正住在裡頭的那個人。
  「好了。」魏瓔珞起身道,「該說的都說完了,咱們也該散場了。」
  沉璧望著她的背影,吃吃笑著:「對了,聽說你懷孕了。」
  魏瓔珞腳步一止。
  「恭喜你了。」沉璧道,到此時才帶了一絲羨,「你的孩子有名有姓,還有一個天底下最有權勢,也最為小氣護短的父親。」
  「……為什麼從來沒聽你提過丈夫?」魏瓔珞回頭道,「你的丈夫在哪兒?」
  沉璧垂了垂眼眸,平靜道:「我沒有丈夫。」
  魏瓔珞一楞:「沒有丈夫,哪兒來的兒子?」
  沉璧臉上露出極古怪的笑容:「漂亮的臉,不一定是好事。名為部落聖女,不過是饗客的女人,哪兒來的丈夫呢?」
  魏瓔珞定定望著沉璧,張口欲言,卻不知說什麼好。
  美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有時候能夠傷人,有時候卻只能傷己,是沉璧不夠聰明嗎?還是她出身不夠好?亦或者是她性子不討人喜歡?不,她既聰明,又出身高貴,還性子討人喜歡,否則也無法將後宮那麼多人玩弄於鼓掌之間,讓他們愛她至深,又恨她至深。
  但這樣一個世間難得,彷彿天女一樣的人,卻過著跟妓女沒兩樣的生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姓什麼……
  沉璧笑了:「魏瓔珞,你很幸運,遇到了兩個愛你的男人。縱然我使勁渾身解數,也沒讓皇上愛上我。我舌燦蓮花,富察傅恆還是要保護你。我真想知道,這兩個人,你到底愛誰呢?」
  「沉璧。」魏瓔珞喚道。
  沉璧歪頭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魏瓔珞卻沒有如她所願,將這個問題的答案深深藏在心裡,魏瓔珞只淡淡道:「瘋吧,瘋一輩子,你就可以活下去。」
  沉璧怔住。
  瓔珞:「保重。」
  她一步步下了寶月樓,一腳跨出大門,陽光重又照在她身上,而在她身後,古怪的童謠再次響起,帶著哭聲與笑聲,從窗門的縫隙間透出來,迴盪在每個人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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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vvanan888 | 收聽TA | 只看該作者
發表於 2018-9-9 10:05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約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延禧宮與承乾殿誰更得勢,今日終見分曉。
  只見李玉帶著一群人匆匆趕到承乾宮,行禮:「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繼後強笑道:「李總管怎麼來了?」
  李玉指著袁春望:「拿下!」
  太監們一擁而上,抓住了袁春望。
  袁春望掙不脫,也不敢掙,只能仰頭望向李玉:「李公公,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微微一笑:「袁春望,皇上命你斷絕延禧宮的膳食?」
  袁春望心中一跳,面上卻喊冤枉:「令妃犯了胃疾,才每日供應清粥,奴才這是為了令妃著想啊!」
  「什麼胃疾,令妃懷了龍胎三月有餘,日子與彤史相符。」李玉一甩拂塵,「要解釋,到慎行司說去吧,帶走!」
  請他來慎行司,自然不是請他來喝茶的。
  「袁總管,得罪了!」
  一仗又一仗,重重落在袁春望後背,他咬著牙不吭聲,後背的衣裳很快被血浸滿了。
  「瞧瞧,咱們當奴才的,為主子效忠那是天經地義,可也得掂量著辦啊,落到您這份上,才叫千年道行一朝喪,可惜了!」掌事一邊幸災樂禍,一邊指點身旁兩個小太監,「別怪師傅我沒教你們,紫禁城大起大落的事兒多了,別見著誰倒霉,就心急火燎地趕著踩一腳,一不小心,踩著冬眠的蛇,得,把自己賠上了!」
  「你說誰是蛇?」小全子冷不丁從他身後冒出來,笑瞇瞇地問。
  掌事嚇得一蹦三尺高,看清來人,二話不說,往自己臉上甩耳光:「全公公,瞧我這張嘴,該打,該打!」
  他辟里啪啦給了自己一頓耳光,又呵斥兩個小太監,叫他們搬凳子上茶。
  小全子又不缺這一口茶喝,也不想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多呆,擺擺手:「行了,放了他。」
  一直一聲不吭的袁春望緩緩抬起頭來:「……你是來戲弄我的?」
  是的,戲弄。
  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麼?
  袁春望壓根不相信魏瓔珞會放了自己……
  「你被赦了。」小全子鄙夷地看他,「另外,令妃娘娘有句話讓我帶給你,她欠你的,這遭全還清了,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袁春望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站住!」他掙扎而起,朝小全子轉身離去的背影喊道,「回去告訴她,她欠我的,一輩子也還不清!別想就這麼跟我一刀兩斷!別想!」
  慎行司裡發生的一切,自有人傳遞到繼後耳邊。
  撲通一聲,珍兒跪在她面前,試圖為袁春望求情:「娘娘……」
  「你道李玉為什麼不等袁春望出了這道宮門再拿人?」繼後一邊逗弄架子上的鸚鵡,一邊頭也不回地問。
  珍兒一呆。
  「令妃受苦,皇上遷怒於本宮,這是借懲罰袁春望,當眾給本宮難堪!」繼後厲聲道,「這種情況下,你叫本宮如何替他說情?」
  人總是要先自保,才有餘力去顧忌別人。
  如今繼後自身難保,甚至礙於形勢,不得不暫時對魏瓔珞低頭,這個節骨眼上,叫她如何抽出手去救袁春望?
  珍兒明白過來,便只有垂下頭,無聲的落淚。
  「……你今年二十九了。」繼後歎了口氣,按著她的肩道,「尋常宮女二十五歲就要出宮,只你捨不得本宮,一直陪在本宮身旁。」
  「娘娘……」珍兒淚眼婆娑地抬頭。
  「本宮早已替你備好了嫁妝,甚至還給你選了好幾個可靠男子,可你一個也看不上。」繼後問,「跟本宮說實話,你可是看中了袁春望?」
  被她一言點中心事,珍兒慌忙垂下頭去,耳廓卻一點點羞紅了。
  「袁春望有一副極好的皮相,與之朝夕相處,難免生出些綺麗念頭,只可惜令妃這事,必須有一個人承擔責任。」繼後嚴肅道,「況且此人心狠手辣,實非良配,珍兒,你還是換一個人喜歡吧。」
  言罷,繼後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令手底下的宮人收拾出了幾箱子禮物,便擺出儀仗,浩浩蕩蕩去了延禧宮。
  一來,便見魏瓔珞挺著大肚子相迎,顯是已經提前得了消息,故一見她,就笑著問:「娘娘可是來為袁春望求情?」
  「不過一個奴才,本宮還不放在眼裡。」繼後淡淡一笑,毫不在意,「令妃妹妹身懷龍嗣,為皇家開枝散葉,這麼大的好消息,本宮自然要親自恭喜。」
  她掃了眼桌子,只見上頭堆滿了禮物,從珠寶首飾到綾羅綢緞,從孤本字畫到古玩奇珍,有的是宮妃送來的,有的是弘歷賜下的,樣樣都是精品。
  「瞧這殿內的陳設。」繼後沒有故意視而不見,她在屋子裡走了一圈,一臉欣賞,「小到如意花熏,大到紫檀桌椅,都是皇上的喜好,可見皇上對你是真用心。」
  魏瓔珞瞥她一眼,知她下一句,必定是但是……
  「但是……」繼後果話鋒一轉,「繼後斂了笑容:用心是用心,可你到底出身包衣,本宮要提醒你一句,就算再得聖寵,我也是大清皇后,任何人無法取代!」
  此話一出,魏瓔珞便知她來意。
  與其說是來探望,倒不如說是來劃分領地的。魏瓔珞一笑:「知道剛剛我讓小全子幹什麼去了?」
  繼後挑眉。
  魏瓔珞:「我讓他把昨天沒用的羊奶山藥羹送去養心殿,換一道蘇造肉回來。」
  繼後嗤笑一聲:「你真做的出!」
  魏瓔珞理直氣壯:「對啊,我什麼都敢做,什麼都能做,這是寵妃的待遇!可要是當了皇后,凡事循規蹈矩,處處拘束,我可做不來!」
  繼後定定看了她一會,緩緩道:「你是告訴本宮,自己沒有野心。」
  魏瓔珞笑了笑:「皇后娘娘不主動招惹,我自然沒有野心。」
  繼後:「萬一你生出阿哥,真不為他打算?」
  「皇上何等性情,容得後宮左右立嗣嗎?」魏瓔珞哈哈大笑,似乎放下了心中的擔子,故而縱情恣意起來,「且和您說句實在話,魏瓔珞從來不怕鬥,越鬥越精神,您要繼續,我奉陪到底!可您打不倒我,我也扳不倒您,鬥來鬥去,全白折騰!您今天軟下身段,無非是來求和,何必再三試探!我放下一句話,與其鬥得你死我活,不如偃旗息鼓,各自安好!」
  「你倒是痛快!」繼後笑了,心道:這女人下一句話,必定是但是……
  「但是。」魏瓔珞果然道,「臣妾有一個條件。」
  她若一個條件都不提,繼後反而會懷疑她的誠意。
  繼後:「說吧。」
  魏瓔珞輕撫小腹,略顯飛揚的眉眼瞬間溫柔下來:「皇后娘娘必須答應臣妾,無論何時,無論何事,不可對孩子出手。」
  繼後敏銳地:「你的孩子,還是別人的孩子?」
  瓔珞深深望著她,強調:「紫禁城裡的孩子!」
  繼後輕蔑:「本宮不屑傷害稚子,你這麼說,未免太小瞧本宮了!」
  「好!只要娘娘說到做到,紫禁城保管風平浪靜,天下太平!」魏瓔珞伸出一隻手,「我們,一言為定!」
  繼後與她擊掌為誓:「一言為定!」
  兩手相合,自此紫禁城風平浪靜。
  時光荏苒,歲歲年年,延禧宮前的梔子花開了又落,後宮之中雖仍有傾軋爭鬥,但終於不再傷及孩童。
  便是繼後偶有那麼幾次按耐不住,后妃們大著肚子,亦或者領著孩子往延禧宮前一跪,便也無奈的偃旗息鼓了。這座開滿梔子花的院子,儼然成了小孩子的避風港,守著他們,護著他們平安長大。
  得她好處,又知內情的宮妃不僅感歎:「有她在,先皇后那樣的例子便不會再發生了。」
  一聲聲稚嫩的「令妃娘娘」,最終化成一聲聲清朗的「令妃娘娘」。眨眼之間,那些受她照料,與她一起放著風箏抓著蟋蟀的孩子們,已經長成了俊逸少年,以及妙齡少女。
  乾隆三十年,演武場。
  從左到右,兩名青年,以及一個少年手持弓箭,瞄準前方靶子。
  咻的一聲,弓箭離馳而去,剪頭釘在靶上,發出奪奪奪的聲音。
  一名太監唱道:「五阿哥發三十矢,中三十。」
  站在最中間那名青年放下弓來,露出一張俊秀儒雅的臉來,氣質猶如一名文淵閣的學士,很難相信他其實也是一個百發百中的神射手。
  少年長成,此人便是愉妃托付給魏瓔珞的五阿哥永琪,雖魏瓔珞自己不大愛教養孩子,但這孩子從小就性子沉穩,即便無人看管,也依舊日日看書習武,一樣都不拉下。
  於是久而久之,便長成了所有阿哥中最出色的那個。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下決定
  匡噹一聲,永琪轉過頭來,忍不住眉頭皺了下。
  卻是四阿哥永□,也不知手裡的弓箭怎麼惹著他了,竟將之丟在地上。
  三人當中最小的那個少年,十二阿哥永琪勸道:「四哥!皇阿瑪說了多少回,不要拿物件出氣,你怎麼又忘了?」
  「十二,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四哥了,沒規矩!」永□陰測測道,目光卻盯向永琪的方向。
  永琪微微一笑,走了過來:「聽說四哥前段日子狩獵,手臂受了傷,想是還未康復,不必急於求成,好好養傷要緊。」
  三人當中,永□年紀最大,比文,比不過永琪,比武,還是比不過永琪,在眾人有意無意的比對下,早就對這個才華出眾的弟弟心生不滿,此番射箭又輸給他,心中正冒火,永琪一番話本是為他找台階下,可聽在他耳裡,卻成了挑釁。
  正待開口諷刺,一隻手忽然垂下來,撿起了地上的弓箭。
  永琪順著那隻手,看向那個人,眼中流露出一絲驚喜:「富察大人!」
  兩鬢風霜,富察傅恆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濁世佳公子了,沙場磨礪了他的容顏,讓他看起來滄桑了不少,卻又多了許多成熟男人的魅力,好似一壺釀了多年的美酒,越沉越香。
  他既是本朝大將,又教過幾個皇子騎射,眾人在他面前都得喊一句師傅,不敢隨便造次。傅恆將手中弓箭遞還給永□:「四阿哥,先前主事桂成在皇上面前引弓,因一時不慎,箭矢折斷,便被罰俸六個月,你知道為什麼嗎?」
  永□一怔。
  「許是現在天下太平,故而有些人忘了……大清是從馬上得來的天下。」傅恆淡淡道,「皇上每年木蘭圍獵,都要親自考校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騎射,便是要大家永遠不要忘了這點。桂成臥病半年,引不了弓,一樣受罰,您雖然受了傷,也不可懈怠,皇上面前,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永□卻不覺得他是為自己好,反覺得他是在為永琪出頭,當即冷哼一聲:「多謝富察大人提醒,我記住了!」
  一把奪回自己的弓箭,永□不願再理會這兩人,轉身朝演武場另一頭走去,身後傳來傅恆與永琪的對話聲。
  「五阿哥,上回你和我提起的火槍改良一事……」
  「如今綠營鳥槍,大半堂空口薄,演練時多在平地,臨陣下擊,火未發而子已落……」
  永□回頭一看,見兩人已經並肩離開了演武場。
  沒了旁人在,他也不需要再裝下去,狠狠將手裡的弓箭摔地上,動靜太大,引得旁邊的永琪扭頭看來。
  「看什麼看?」永□冷笑,「勸你也早早把手裡的弓箭丟了,反正皇阿瑪都說了,五阿哥是咱們當中最出色的一個,咱們還努力作甚?」
  反正再怎麼努力,最後……那個位置還不是他的?
  就彷彿樹上的新葉換下舊葉,就彷彿枝頭的新花換下舊花,少年長成時,也是一批人老去的時候。
  承乾殿。
  一如往常,珍兒正為繼後梳著頭,忽然右手一握,藏到身後。
  「拿出來。」繼後慢條斯理道。
  珍兒猶豫片刻,將藏在身後的手遞過去,緩緩打開一看,只見手心當中躺著一根白髮。
  這已經不是第一根白髮了。
  繼後一言不發,過了許久,才慢慢拉開妝奩盒上的一隻小抽屜,將那根白髮放進去……加上昨天的,前頭的,以及大前天的……
  整整一束。
  任何一樣東西,積少成多之後,便有些觸目驚心。
  譬如臉上的皺紋,只有一條,還沒什麼,但一旦十幾條簇在一塊,便會讓任何一個女人發狂。
  「六宮之主,大事小事,樣樣操心,最後老得比誰都快。」繼後歎了口氣,「難怪……」
  「難怪什麼?」珍兒問。
  「當年問令妃,不,現在是令貴妃了。我問她,為什麼不想當皇后?她說當不了, 沒那操心的命,你瞧這十年來,她什麼好吃吃什麼,什麼好玩玩什麼,那天本宮仔細瞧了,她發間烏油油的,一絲白髮都沒有。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繼後悵然一笑,「竟活得像個孩子。」
  「那是她自私自利!」珍兒不屑地撇嘴,「前些年太后不待見她,她竟厚臉皮地把七格格送去了壽康宮,太后再也撐不起冷臉。這就罷了,慶嬪六年前晉了慶妃,魏瓔珞為了拉攏她,竟連十五阿哥都送走了!奴才真想不明白!」
  繼後起初也不明白,如今卻想明白了。
  「她不總是說,女人女人,先把自己當個人待嗎?」繼後道,「我看她,天底下誰都不愛,就愛她自己,愛得如珠如寶。」
  況且,阿哥格格們自有乳母嬤嬤們照顧,年歲大了一些,又延慶了德高望重的學士為師,養在自己處,或養在別處,其實都一樣,送給別人撫養,名頭上還好聽些。
  左右又不是從此再不見,那幾個阿哥格格放了學,還不照樣往延禧宮跑,這令貴妃,名聲好處全佔了,反觀自己?
  「額娘!」
  少年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痛苦,繼後一驚,回頭望去:「永琪,你怎麼了?」
  永琪是被人扶著回來的,扶他回來的那人身形修長,容貌極美,原本過了這個歲數,無論男女都會顯出一絲老態,尤其男子,一個不注意,身體就會發福,下巴肉就會多出幾層,若再懶惰一些,鬍鬚便如細針一樣長滿整個下巴。
  這些問題全沒發生在他身上。
  因為他是個閹人,亦或者說,這紫禁城裡最美的一個閹人。
  ——袁春望。
  「娘娘,十二阿哥在烈日下練了兩個時辰,手上的皮全都磨破了。」袁春望道,「奴才剛剛請太醫包紮上藥, 太醫叮囑,一月內都不能再引弓。」
  繼後快步衝來,拉著永琪的手不停看,越看越是心疼,忍不住道:「傻孩子,怎麼這樣拚命?」
  「額娘別難過,永琪一點兒都不痛。」永琪小臉上全是疼出來的汗水,強忍著道,「你放心,等永琪的手好了,一定拿個騎射第一,給額娘爭光!」
  繼後聞言一愣。
  待珍兒扶了永琪離去,繼後一個人坐在菱花鏡前出神,捫心自問:她是不是對永琪太嚴厲了?
  袁春望立在她身後,眼角餘光瞥過抽屜裡那一束白髮,唇角微不可查向上一勾,伸手拿起桌上的牛角梳。
  「皇后娘娘。」他一下一下梳理著繼後的長髮,「奴才有一事要稟。」
  「何事?」鏡子裡的繼後笑了,帶一絲嘲諷,「若又想慫恿本宮對付魏瓔珞,免開尊口。」
  什麼事也瞞不了她,這是紫禁城頭等聰明的女子,可再聰明的女人,也有她的弱點。
  「是有關立儲的事。」袁春望拔下她一根白髮,「有消息傳來,說皇上有意立五阿哥為太子。」
  繼後不言,眼神卻死死盯著他手裡的那根白髮。
  「娘娘。」袁春望似蠱惑又似慫恿,「您該為十二阿哥考慮一下了。
  從前他不說這話,因為說了也沒用,但今時不比往日,這一根白頭髮提醒著繼後——她已經老了,後宮女子,年輕時候為爭寵而爭鬥,年紀大了,便該為成為太后而爭鬥了。
  況且,若是其他幾位阿哥成了太子還好,五阿哥……他可是一心向著令妃的。
  「……讓本宮想想。」繼後沉聲道。
  奪嫡之爭,非同兒戲,其慘烈程度遠超後宮之爭,一方倒台,常常是成片成片的倒台,繼後當然不可能輕易下決定。
  關上房門,好讓裡頭的那位仔細想一想,袁春望回過身,見珍兒早已在門口等著他。
  「你剛才對皇后娘娘說了什麼?」她將他拉到一邊,低聲問。
  袁春望但笑不語。
  「……你可別又想著借皇后的手,去對付令貴妃。」珍兒眼中全是為他的擔心,「忘了當年在慎刑司受的那些苦了嗎?」
  「我怎會忘呢?」袁春望柔聲道,眼底卻閃過一絲厲色。
  當年他在慎刑司受一百多杖,被打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又因為得罪了最得寵的令妃,即便出來也無容身之地,若非珍兒為了他,在繼後身前跪了幾天幾夜,繼後也不會容他回到身邊。
  十數年來,安分守己,並非忘記了當年的仇,當年的恨,而是如冬天的蛇一般,蟄伏身軀。
  直至今天……
  「珍兒,皇后娘娘過了十年太平日子,已完全忘了儲君爭鬥迫在眉睫。」袁春望笑瞇瞇道,「若五阿哥登上帝位,十二阿哥佔了一個嫡出的名分,就成了新皇的眼中釘,肉中刺。 」
  珍兒一楞:「皇上身體康健,根本無意這麼早立太子……」
  「等正大光明匾後的匣子裝好了立儲聖旨,一切就都遲了。」袁春望搖了搖頭,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這是為了十二阿哥,為了皇后,也為了……我們。」
  珍兒臉上一紅,終是輕輕點了點頭:「我聽你的。」
  袁春望勾起一抹笑容,抬手替她撥了撥鬢角亂髮,羞得珍兒垂下頭去,於是沒來得及看見他眼底閃動的那一抹寒光。
  「倘若你無法下定決心。」袁春望看向大門方向,心道,「就讓我來推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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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9 10:06
第一百八十八章 保重
  「娘娘。」小全子回報道,「五阿哥來了。」
  「是嗎?」魏瓔珞慢悠悠走到一隻箱子旁,掀開箱子,鑽了進去。
  小全子:「……」
  「還不快幫我把箱子蓋上?」魏瓔珞在裡頭催促道,「然後告訴五阿哥,說我不在!」
  箱子剛合上,永琪就走了進來,環顧一圈,問:「令母妃呢?」
  主子就在腳邊,小全子只能賠笑道:「娘娘在院子裡躺了一會兒,嚷嚷著頭痛,去寢殿休息了。」
  永琪聞言,皺了皺眉:「我小的時候,令母妃派了專人去阿哥所照料飲食,周到非常,怎麼輪到她,就不會照顧自己了呢?」
  他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如同一個七八十歲的人,少年老成,還特愛嘮叨人,以至於魏瓔珞都有些怕他了。
  「阿彌陀佛,快走快走。」魏瓔珞在箱子裡雙手合十,開始禱告。
  臨時抱佛腳果然是沒用的,永琪又開始嘮叨了:「你們看看,不過初夏,冰庫裡的冰全送到延禧宮來了,這冰葡萄,冰西瓜,是她能用的嗎?快都收了。」
  「令母妃什麼時候醒?」
  「今天我收到了額娘的家書,要給令母妃念,就坐在這兒等她醒來吧。」
  箱子有點小,躲一時還行,躲久了,魏瓔珞覺得有些憋氣,聽了這話,更是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三清在上,媽祖保佑,快走快走。」她索性換了幾個神禱告。
  臨時抱佛腳也就算了,禱告對像還換來換去,也不知是心不誠,還是惹惱了神,於是下一刻,弘歷的聲音忽然在箱子外響起:「永琪,朕猜你就是在這兒,怎麼,又白跑一趟?」
  「什麼都瞞不過皇阿瑪的眼,奴才們說,令母妃午後小憩未醒。」
  弘歷卻不似他那麼好糊弄,又或者說數十年的夫妻做下來,實在太瞭解那人的性子了,目光在屋內一掃,便什麼都明白了。
  「葡萄咬了一半兒丟在這兒,就去小憩?」弘歷大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行吧,我們在這等她……永琪,那天的棋還沒下完,接著來吧。」
  小全子忙道:「奴才這就準備棋盤,請皇上移駕正殿。」
  「不用了,就在這兒。」弘歷抬起一根手指頭,笑瞇瞇指著他腿邊的那只箱子,「搬過來!」
  金口一開,箱子便搬到了兩人中間。
  一隻棋盤放在上頭,兩人開始一子一子的對弈,也不知過了多久,正當弘歷放下一子,棋盤忽然往旁邊一掀,滿盤棋子落地,魏瓔珞從箱子裡艱難地爬出來:「你們有完沒完!」
  永琪目瞪口呆,弘歷卻抱臂好笑道:「都當額娘的人了,竟幹出這種事,你要讓全紫禁城看笑話嗎,為母不尊!」
  魏瓔珞沒好氣道:「皇上,您明知道臣妾在箱子裡,還故意折騰臣妾,為君不尊!」
  兩人如同一對尋常夫妻似的,打打鬧鬧了一陣,最後弘歷親自上前,將她從箱子裡扶了出來,結果一出來,迎面就是永琪不滿的面孔:「令母妃,每日早上一碗羊肉湯,您今天喝了嗎?」
  魏瓔珞支支吾吾,身旁不遠處是散落一桌的瓜果葡萄皮。
  「生昭華的時候,您落下了產後病,受風便頭痛,您剛才坐在風口上了嗎?」永琪又問。
  小全子忙往窗口方向挪了挪,用後背擋住窗外吹進來的風。
  「您怎麼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永琪表情嚴肅,甚至帶一點失望,「您若身體康健,昭華他們便可留在延禧宮撫養,何必母子分離?」
  魏瓔珞是他的長輩,如今在他面前卻有些抬不起頭來,被他狠狠訓斥了一遍,才朝他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像誰,整日嘮嘮叨叨的,小時候也不這樣啊。」
  「他只是太在乎你了,否則誰管你今兒吃的是羊湯,還是葡萄。」弘歷莞爾一笑,握著她的手,坐下道,「況且他終歸年紀小,不明白,但……朕明白。」
  魏瓔珞抬頭看了他一眼,似在問:你明白什麼了?
  「這十年,我們有了二子二女,可惜永璐沒能留下。永璐夭折那晚,你一個人守著他,徹夜未眠,朕都看見了。」弘歷緩緩道,「一個月後,你便將昭瑜送去壽康宮陪昭華,又將永琰交給慶妃撫養。人人都說你狠心自私,說你巴結太后、籠絡慶妃。只有朕知道,昭華是你的長女,你將她送去壽康宮,是為了安慰太后。瓔珞,經過沉璧一事,你對太后一直深感抱歉,是不是?」
  魏瓔珞斷然搖頭:「皇上,昭華是一個人,臣妾不會用她來彌補歉疚。」
  她這一否認,弘歷反而更加確認了一件事:「所以,你是擔心自己身體不好,想為他們尋新的靠山?」
  驟然之間被人戳穿心事,魏瓔珞不禁愣住。
  「朕警告你,魏瓔珞,不准有這種不吉利的念頭,一丁點兒都不准有!」弘歷嚴厲道,「你只是因為生永琰的時候傷了身子,太醫不是說了嗎,只要慢慢調理,你會恢復如初。朕希望你能陪著朕,長長久久地,若你也像容音一樣中途離開,朕絕不原諒你!」
  他看似嚴厲,字裡行間,卻是化不開的柔情。
  魏瓔珞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故作輕鬆地笑道:「皇上,您不是說過嗎,禍害遺千年,臣妾一定努力,活得長長久久!」
  世人皆求長久之物,然而,壽命終有期。
  嘎——
  一聲刺耳尖叫響徹承乾殿,繼後快步而來,看見的是一隻空落落的鸚鵡架,珍兒的手忽然從她身後伸來,擋在她的眼前:「娘娘,別看……」
  繼後將她的手扒拉下來,看見的,是一隻躺在地上的冰冷鳥屍。
  閉了閉眼,繼後忽然覺得頭有點暈,不由得搖晃了幾下,倒進珍兒懷裡。
  是夜,承乾殿請了太醫。
  袁春望不是今夜的值夜太監,等他得了消息,匆匆穿戴起身,趕到寢宮裡時,便聽見皇后在那大發雷霆:「滾!」
  宮門開了,張院判連滾帶爬地衝出來。
  袁春望在門口站了片刻,才走進門去,只見繼後披散長髮坐在床上,懷中抱著一面銅鏡,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問:「他剛剛叫我什麼?」
  珍兒擔憂地看她:「娘娘……」
  「老婦。」繼後咬牙切齒道,「他說我是個老婦!」
  「娘娘!」珍兒忙道,「張院判不是那個意思……」
  「聽聽他都說了什麼,『黃帝內經裡說,女子二七天癸至,七七而天癸絕,娘娘今年四十有八,年紀是差不多了,所以那血海敗,又叫老婦血崩—— 』,呵……」繼後冷笑一聲,緩緩轉過頭來,略紅的眼睛盯著珍兒,「我已經是個老婦了,是不是?」
  珍兒心裡又怕又憐,一時半會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這時袁春望走來,手中一柄牛角梳,柔緩道:「娘娘,您的頭髮亂了,奴才替您梳個頭吧。」
  他梳頭的動作,就如同他的聲音那樣溫柔緩慢。
  梳齒一下一下刮過頭皮,繼後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珍兒拖著一隻盛滿珠釵鳳簪的托盤過來,袁春望從中選了一根垂珠鳳釵,插在繼後的髮髻上:「看,您還是那個皇上最敬愛的皇后。」
  繼後久久看著鏡中自己,忽道:「珍兒,替本宮更衣,本宮要去養心殿。」
  為了得一個「敬愛」的評價,繼後幾乎殆盡心力,弘歷注意到的地方,她注意到了,弘歷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也注意到了,整個後宮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各宮吃穿用度全指著她。
  即便是恨她入骨的太后,明面上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百年之後,她的謚號裡必有一個端或一個賢字。
  ……不,不,她想要的不是什麼端或什麼賢,她現在迫切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丈夫的懷抱,一個丈夫的安慰。
  一行人匆匆趕到養心殿,繼後手裡還親自托著一碗冰鎮蓮子湯,守門太監正要通報,裡頭忽然傳來弘歷的一聲歎息。
  「朕最近覺得……皇后比從前老得多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老
  作為當今天子,弘歷保養得當,與十幾年前相比,竟無太大區別,倒不是因為他過得無憂無慮,而是因為每每遇到煩惱時,總有一個人能夠與他分憂。
  「這兩年,她的性情越發古怪了。」弘歷歎著氣道,「朕與她說話,越講越不投機。可朕走了,她又亂發脾氣,簡直換了個人。」
  桌上放了一碗冰鎮蓮子湯,原是御茶坊給弘歷準備的,但魏瓔珞看著嘴饞,便拿過來自己吃,弘歷怕她吃傷胃,就讓人把蓮子湯拿下去熱了,現在變成了一碗紅燒蓮子湯,放在桌子上直冒熱氣。
  魏瓔珞可惜地看了眼蓮子湯,收回目光,看著他道:「皇上龍體康健,春秋正盛,望之不過三十四五,可女人到了這個年紀,便完全不同了,面臨容顏老去,心情不佳,也是人之常情!」
  弘歷嗤笑一聲:「瓔珞,你也老了!」
  魏瓔珞白眼一翻:「臣妾再怎麼變老,也比皇上年輕十六歲……哎呀!」
  「還敢不敢說?」弘歷伸手捏她的臉,如捏一團橡皮。
  「不敢不敢!」魏瓔珞掙扎道,「臣妾都這把年紀了,皇上就別掐我臉了,萬一掐出皺紋來!鬆開!鬆開啊!」
  繼後靜立門前,聽著裡頭的歡聲笑語。
  一時之間,手中的冰鎮蓮子湯如有千鈞重,十根手指頭已無法承擔其重量,幾乎下一刻就要脫手而落。
  「……不必稟報了。」繼後喊住要進去通報的李玉,勉強一笑道,「本宮先回去了!這碗冰鎮蓮子湯,千萬盯著皇上不可多飲,別傷了腸胃。」
  李玉庶了一聲,從她手裡接過那碗蓮子湯,望著她略顯蕭索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心裡道了一聲可憐。
  威風八面,執掌六宮,但皇上待她與待令貴妃,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回了承乾宮,繼後在鏡子前站了片刻,忽然卸去渾身上下的端莊賢淑,一把將桌上的胭脂水粉掃落在地,然後發瘋似的怒吼:「他們在笑話我!他們全部在笑話我!」
  「娘娘!」珍兒撲過來抱住她,「所有女人都會老的,令貴妃也會老的!」
  「她?」繼後嗤笑一聲,回過頭來,「可她比我小十歲,比我這個老婦年輕十歲!」
  珍兒不知如何是好,卻聽一個男子的聲音插進來,淡淡道:「太后也老了。」
  兩人循聲望去,見袁春望不知何時進了屋,反手將門一關,對她二人笑道:「皇后娘娘,太后年屆七旬,卻從不擔憂,為什麼呢?」
  這個話題越來越危險,珍兒臉色一變,正要開口阻止他,便聽繼後輕輕一句:「……你想說她靠的是兒子,而不是丈夫,是嗎?」
  「娘娘英明。」袁春望笑了起來,「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娘娘,您可想明白了?」
  繼後冷冷盯他半晌,忽道:「去慎行司領四十杖。」
  不管她想沒想明白,一個奴才,一個劣跡斑斑的奴才,竟慫恿著主子起這樣大不敬的念頭,就該罰。
  「是。」袁春望沒為自己辯解,從善如流的領了罰。
  倒是珍兒,對他一往情深,不忍見他受苦,開口想要為他求情,卻被繼後狠狠一瞪,剛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珍兒,他剛才說的話,一旦傳揚出去,必定牽連本宮,若非看在你的面上,就是活活杖斃了!」繼後陰沉著臉道,「休要為他求情,也休要再提此事!」
  她口口聲聲叫別人不要再提,卻接連幾天,輾轉反側,睜眼閉眼都是這件事,都是袁春望的那句話。
  「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娘娘,您可想明白了?」
  繼後拒絕去想,但又抑制不住類似的念頭,煎熬之下,頭髮又白了幾根,拉開抽屜,看著裡頭越積越多的白髮,繼後開始吃紫河車,說白了,就是嬰兒胎盤,此物腥味極重,沾染在身上,即便用厚厚香粉掩蓋,也隱隱能聞出些味來。
  弘歷自是聞出來了,卻只是搖搖頭,對左右道:「罷了,皇后想要永葆青春,就像瓔珞說的,人之常情,不必追究了。」
  他知道了,那魏瓔珞自然也知道了,唏噓一番,便不再放在心上,拿起一柄繪著小橋流水,美人浣紗的扇子:「我喜歡。」
  又拿起一顆粽子糖,對著陽光照了照:「我也喜歡。」
  「粽子糖是給九妹的。」一隻手從對面伸過來,拿回去了湯包,又轉而去拿她另一隻手的扇子,「扇子是給七妹的。」
  魏瓔珞左右手都空了,急忙抱住最後一樣木板年畫。
  「這是給小十五的。」永琪連最後一樣東西都不留給她。
  魏瓔珞眼一瞪:「我的呢?」
  桌上地上,放著一大堆禮物,有色彩艷麗的綢緞,有匠人手作的木馬,有香甜軟糯的糕點,永琪一個一個指過去:「七妹的,九妹的,小十五的,小五十的,小十五的,還是小十五的……」
  魏瓔珞眼巴巴等了半天,直到最後一件禮物也分配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瞧你,真偏心。不光我什麼都沒有,妹妹們的也比小十五的少。」
  「七妹和九妹有太后疼,吃穿用度都是宮裡最好的,小十五——」永琪規勸道,「十五小時候身體不好,您帶著他瘋跑了兩年,現在 是個很健康的孩子,不過,他不能一直這麼混下去。身為皇子,不學無術,將來如何立身處事,他懂事之後,會怪你的,以後,我帶著他唸書。」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愛嘮叨,魏瓔珞聽到一半便有些不耐煩了,忙催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今天不是要演示火器嗎,趕緊走吧!這些禮物都留下,我送給他們。」
  永琪狐疑看她:「真的?」
  魏瓔珞忙保證道:「真的。」
  「行吧。」永琪起身道,「回頭我問小十五,看您有沒有偷偷昧下。」
  魏瓔珞一本正經道:「我又不是孩子,稀罕這些小玩意兒嗎?」
  等永琪一走,她立刻轉頭望向小全子,依舊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全部藏起來。」
  小全子一楞:「藏什麼呀?」
  魏瓔珞嘿了一聲,飛快搖著那柄預定要送給女兒的扇子,又將預定要送給兒子的粽子糖拿出來吃了,一吃就是兩顆:「看他那小氣勁兒,我就是打算全昧下!」
  小全子也嘿了一聲:「兩位格格和十五阿哥的禮物,一早送去了,這些都是給您的,剛才五阿哥是故意逗您呢!」
  咀嚼糖果的動作一止,魏瓔珞看著滿桌滿地的禮物,心裡又感動又憋屈,好長一段時間才歎道:「永琪真是個好孩子啊……」
  「可不是?」小全子幫忙將粽子糖都收了起來,笑瞇瞇道,「五阿哥說了,您最近有些咳嗽,這薄荷粽子糖雖然清涼潤 肺,到底是甜食,吃多了不好,每天只能吃一顆,今天的份額已經完了,哦明天的份也吃完了。」
  魏瓔珞收起感動:「剛才的誇獎,全部收回!」
  永琪是越活越老成,而她卻是越活越小,這會子居然還耍起小孩子脾氣來,不讓吃,非要吃,小全子攔了半天,忽然珍珠從外頭衝進來,一頭大汗,臉色發白地喊道:「不好了,五阿哥他,五阿哥他……」
  魏瓔珞一楞:「永琪怎麼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承乾殿內。
  「娘娘。」袁春望立在繼後身後,手持牛角梳,一下一下為她梳理長髮,「今兒五阿哥的鳥銃走了火,他從驚馬上墜下,斷了一條腿,太醫說……治不好了。」
  繼後楞了半天,忽然問:「……是你幹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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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vvanan888 | 收聽TA | 只看該作者
發表於 2018-9-9 10:06
第一百九十章 問題所在
  雖然沒有正式立儲,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幾個阿哥之中,弘歷最滿意的那個就是五阿哥永琪。
  於是永琪墜馬,乃至於右腿殘廢一事,牽動了無數人的心。
  宮中一時間暗潮湧動,人心浮動,猶如海上泡沫,沉沉浮浮,一會兒破滅一會兒生出。
  「是你幹得嗎?」
  袁春望剛從寢宮內出來,便冷不丁聽見這樣一句。
  他回頭,看向珍兒,頗無奈地笑:「怎麼你也這樣問?」
  珍兒卻不似繼後那樣好糊弄,她將袁春望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你別跟我裝蒜,三天前,你為何要我替你說那句話?」
  三天前,珍兒受袁春望囑咐,在四阿哥永□面前說了一句話。
  「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好,想讓十二阿哥多陪陪她。」珍兒道,「有他陪著,娘娘才能心安。」
  同樣是繼後的孩子,怎地只讓十二陪,不叫他陪?
  「四阿哥本就敏感,我這樣一說,他就更恨十二阿哥了……尤其是後來聽見風聲,說他要做一件大事,讓娘娘對他另眼相看,我還以為他要對四阿哥怎樣,卻沒想到四阿哥沒出事。」珍兒神色凝重道,「出事的是……五阿哥。」
  「四阿哥跟十二阿哥再不和,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不會對他怎樣。」袁春望幽幽道,「以他那性子,只會想法子讓五阿哥出事,好讓皇后對他另眼相看……」
  阿哥所。
  「說吧。」弘歷沉聲問道,「以後會怎麼樣?」
  張院判猶猶豫豫,半天不開口。
  「朕在問你話呢!」弘歷暴呵一聲。
  張院判肩膀哆嗦了一下,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鳥銃走火的時候,傷到了阿哥右腿經脈,就算,就算將來阿哥康復了,這條右腿也……很難恢復如初。」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屋子裡靜悄悄的,沒一個人敢開口。
  鳥銃在永琪右腿炸開的時候,血流如注,皮開肉綻,看得眾人心驚膽戰,一個五阿哥廢了的消息就此傳了出去,但大多數人還只是猜測,並不真的認為他殘廢了,直至此刻,太醫給出了確定的答案……
  繼後緩緩開口:「五阿哥……以後還能正常走路嗎?」
  張院判跪在地上道:「臣定竭盡所能救治五阿哥,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將來如何,臣也不敢保證……」
  繼後沉默一下,又問:「張院判,你當真沒有別的法子?」
  張院判苦著臉道:「綠營內因鳥銃走火傷及自身,甚至丟了性命的屢見不鮮,阿哥能保住一條性命,已是上天庇佑了!再者說,天氣越來越熱,傷口極易感染, 首要在精心護理,其他的……臣真的不能保證……」
  是嗎?他再也好不了啦。
  「這麼好的孩子。」繼後望向內室方向,口中無比惋惜,眼中卻流過一絲壓抑不住的快意,「可惜了……」
  等回過頭來,她猛然一驚,只見弘歷正陰沉沉盯著她:「是啊,可惜,非常可惜……」
  繼後被他看得脊背發涼:「皇上,您怎麼了?為何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臣妾?」
  弘歷這才轉開目光,平靜而冷淡道:「沒什麼。」
  繼後沉默下來,最初的喜悅已經過去了,如今留下的只有委屈,她心酸地想:你莫非是在懷疑我?
  與此同時,演武場。
  因永琪身上發生的那場意外,演武場已經戒嚴,魏瓔珞一路走來,一路有侍衛向她行禮。
  「主子。」小全子在旁邊嘮叨,「如今人人都去探望五阿哥,您向來與他最親近,這時候應該也去探病才對呀,怎麼跑這兒來了?」
  魏瓔珞冷冷道:「探病就能讓他康復嗎?」
  小全子愕然。
  「一個個圍著病床噓寒問暖,除了煩擾病人,根本毫無用處,還不如幹點有用的事兒!」魏瓔珞終於看見了想找的人,開口喊道,「富察大人!」
  傅恆回過頭來,見是她,總是不苟言笑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
  這笑容因為稀少而顯得珍貴,至少在周圍的侍衛太監看來,傅恆根本是個不會笑的人。
  「鳥銃是五阿哥派親信從綠營借來的。」傅恆將一柄黃銅把手,雕刻精美的鳥銃遞過去,「就是這一柄。」
  魏瓔珞伸手一接,不料入手一沉,帶得她一條胳膊也往下沉,傅恆下意識地伸出手去。
  「鳥銃總重八斤……」他扶住她的胳膊,但在眾人看來,卻是伸手去接她手裡的鳥銃,「你不會使用,我來試給你看。」
  裝發射藥,搗實藥,最後是點燃火繩。傅恆一邊演示一邊道:「你看,想要發射,必須先引燃火繩,戰場上士兵們會同時點燃火繩的兩端,才能確保這一槍能順利發出。」
  眼見那繩子就要點燃,魏瓔珞忽道:「等等!」
  傅恆一楞,溫柔笑了:「我在戰場上用過鳥銃,不會有事。」
  魏瓔珞轉開目光,不去碰觸他的目光,轉移話題道:「永琪當時點燃火繩,就發生了爆炸,是嗎?」
  「嗯。」傅恆道,「我猜,是風吹起的火星瞬間引燃了他背在身上的彈帶, 才會突發意外。」
  魏瓔珞瞇起眼:「你真的相信是意外嗎?」
  「瓔珞……」傅恆脫口而出,又飛快改口道,「令貴妃,平日皇家狩獵用的都是大內珍藏的燧發槍,這種槍多半來自西方進貢,遠比鳥銃準確、安全。但燧發槍並未普及到綠營,士兵們手裡的依舊是較為落後的鳥銃,又叫火繩槍。這種槍在運送和使用途中很容易發生事故,光是今年處理的便有 46 起,受傷的士兵多半當場炸死,五阿哥和他們相比,算是極幸運了!」
  魏瓔珞皺眉:「都是怎樣的意外?」
  傅恆:「操作不慎佔八成。」
  操作不慎?
  「你可知永琪為了今天的試煉,練習了多久嗎?」魏瓔珞幽幽道,「半年。」
  一個少年老成到接近迂腐的孩子,一個刻苦訓練了接近半年的阿哥,會因為操作不慎這種事,而受這樣重的傷嗎?
  「半年?」傅恆也覺出不對:「你確定是半年前?」
  從魏瓔珞那裡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傅恆皺眉思索片刻,口中喃喃道:「新槍是在三天前領用……那他一直使用的槍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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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yjnmytw | 收聽TA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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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6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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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iquemok0703 | 收聽TA | 只看該作者
發表於 2018-9-18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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