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利敲詐——微軟對Android痛下殺手的背後

　　在1980年代，律師加裡·裡巴克在Sun工作，那時候Sun還是個新生的創業公司。一群身著藍色西裝的IBM僱員忽然出現在Sun總部，來索要七項專利的授權費，IBM聲稱Sun侵犯了他們這七項專利。Sun工作人員查看了這幾項專利，苦口婆心地解釋說，其中六項是無效專利，另外一項他們也沒有侵犯。裡巴克在下面這篇經典的文章中描繪了接下來的情景：

　　「令人難堪的安靜接踵而來，就算藍西裝們互相之間也不說話。他們就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裡。最後，帶頭大哥發話了。"好吧"，他說，"可能你們真的沒有侵犯這七項專利。但我們擁有10000項美國專利，總有一款適合你們。你們是想讓我們回Armonk(IBM在紐約的總部)再找七項專利過來呢?還是直接花兩千萬美元消災?"隨便討價還價了幾下，Sun就扯了一張支票給IBM，而藍西裝們則向下一個獵物進發了。」

　　看了這個故事，也就不難明白微軟最近的行徑了，他們到處向那些生產Android手機的廠商索要授權費。乍一看，這好像沒道理啊。大家都認為最近幾年Google比微軟更具創新力尤其在智慧手機市場怎麼反倒輪到微軟來收授權費了?原因就是微軟比Google擁有更多的專利。多很多。Google創業13年以來，總共只獲得了700項專利。微軟上四個月就收穫了700項。

　　微軟總的專利數大概是18000項，大多數都是過去十年中獲得的。就算微軟比Google更具創新力，也不至於25倍這麼厲害。差距為何如此之大?獲取軟體專利是大費周折的一件事，但主要的工作量不在技術上。軟體是很複雜的東西，它的專利門檻很低，這就意味著軟體工程師隨手想個主意都有可能變成專利。

　　但大多數工程師都覺得這些彫蟲小技根本算不上「發明」，不值得申請專利。所以獲得成千上萬件專利是一項浩大的再教育工程，你要教會工程師們隨時記下他們頭腦中的靈感，還需要一個龐大、訓練有素的官僚體系，把構思變成專利。對於快速成長的小公司來說，建立這樣一個官僚體系的機會成本很高。最明顯的是，它需要付出大把資金來聘請專利律師。同時也意味著工程師幹不了正事，成天幫律師把他們的發明翻譯成法律術語。

　　久而久之，會給公司文化帶來負面影響。初創的公司之所以具有創新力，是因為他們不會整天被文案工作所淹沒。說服工程師花更多的時間考慮專利申請，就意味著他們幹正事的時間少了，這對創業公司來說是致命的。對於微軟和IBM這樣成熟的軟體公司來說，這個機會成本就小得多。他們有用不完的錢和人。他們的軟體開發流程本來已經又臭又長，在這個流程裡面再加一條「填張專利申請表」，簡直就是小事一樁，這個對生產率的負面影響微不足道。

　　由於專利從申請到批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所以目前這兩家的專利數差距還會進一步拉大。微軟本周獲得的52項專利中，大多數都是在2006到2008之間提交的，有一件甚是早在2003年就提交了。2006年的時候，微軟已經每年有穩定的專利產出，而Google當時才剛剛有人力和財力去支撐專利申請工作。就算今年Google的專利生產機器能趕上微軟的規模，它也要等到2015年才開始收穫成果。

　　你可能覺得Google不去侵犯微軟的專利就行了吧，這對於軟體來說是不可能的。Android大概有一千萬行代碼，要審計這一千萬行代碼有沒有侵犯18000項專利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專利的描述都是模稜兩可的，這樣，一旦打官司，什麼都可以往上套。大多數硅谷公司根本不指望能避開別人的專利地雷，他們基本上就聽天由命，出事了就指望請得起好律師來搞定官司。

　　所以，Android，就像世界上每一個大型軟體產品一樣，侵犯了微軟大量的專利。微軟完全佔據了主動。他們逐個拜訪了生產Android手機的廠商，端著一副銷售員的腔調，就像裡巴克回憶起二十五年前的情景一樣，「你們是想讓我們回Redmond(譯者註：微軟總部所在地)再給你找幾項專利來呢?還是直接花錢消災?」，再一次，很多受害者寫下了支票，然後請他們走人。最終的結果是，財富從像Google這樣富有創新力的成長型公司，轉移到像微軟、IBM這樣成熟且官僚的公司專利制度的初衷本來是為了保護創新公司的利益，但結果卻背道而馳。